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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新秀】（财新专栏作家张丹红）欧洲央行抛洒一万亿欧元救市，换来了今年第一季度的平静。进入四月以来，金融市场再度紧张兮兮，向欧元区南部边缘国家索取的风险溢价越来越令人心惊肉跳。当西班牙国债收益率超过6%的时候，部分媒体和专家惊呼这与去年11月欧元区危在旦夕的时刻何其相似。当时，欧元区第四大经济实体为融资而偿付的利息达到了7%，葡萄牙和爱尔兰都曾在这个警戒线上投降。这之后是欧洲央行的大手笔和欧元区政治家的一系列伴随措施（财政协定、高筑防火墙、危机国家的体制改革）。

为什么欧债危机卷土重来呢？为什么西班牙又成了众矢之的呢？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西班牙的弱点显而易见。

首先是财政赤字。去年马德里政府的预算空缺占国内生产总值的8.5%，偏离布鲁塞尔的预期超过两个百分点，引起欧元区其他国家财长的强烈不满。首相拉霍伊与欧盟讨价还价之后，就今年赤字率达成5.3%的妥协。而此前设定的目标为4.6%。这也是引发金融市场恐慌的导火索。

拉霍伊表示，不削减赤字将无法融资，希望国民对他新近出台的财政紧缩计划表示理解。其实，能否实现减少270亿欧元开支的宏愿，关键不是中央政府，而是17个自治区。执政的人民党在前不久举行的地方选举中未能夺取左翼工人社会党的传统地盘。在人口最为稠密的安达卢西亚，左派已经宣布将不响应拉霍伊勒紧裤带的号召。半年前走马上任的这位保守派首相则发出威胁将对不守纪律的自治区进行财政检查。

一味节俭的政策蕴含着风险。西班牙经济2011年上半年短暂增长之后，下半年又进入衰退。据官方预计，今年该国经济总量将萎缩1.7%。很多专家担心这个南欧国家会陷入财政紧缩、经济衰退、赤字率上升、进一步紧缩的恶性循环。

西班牙的很多问题源于2008年楼市泡沫的破裂。一蹶不振的建筑业是失业率升至24%的主要原因，高居欧盟榜首。更加令人担忧的是：一半的年轻人找不到工作。这使西班牙正在经历二战以来的第二次大规模移民。与四十年前那一场移民浪潮不同的是，这一次背井离乡的多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

人才外流也许使利比里亚半岛的前景黯淡无光。不过西班牙目前顾不上为未来发愁，它最大的近忧来自银行。前科隆大学经济政策研究所所长董格斯说：西班牙储蓄银行实际上已经破产。这十分令人惋惜，因为它们在金融危机爆发之前没有犯红眼病，没有像德国银行那样抢购美国的有毒证券。他们今天的窘境也源于楼市的崩盘。据估计，西班牙银行手中的房地产呆账多达1500亿欧元。

这些银行已在靠欧洲央行输液维持生命。今年三月，他们向央行借贷3000多亿欧元，创历史新高。

金融市场担心该国银行因担保告罄而断炊，西班牙继而因融资无望而失去支付能力。

这听起来很合逻辑，成为现实的可能性却微乎其微。首先，发霉的房地产贷款主要集中于储蓄银行，而几家国际性银行相对来说还算健康；其次，西班牙已为受困银行撑起了救助伞。危急时刻，马德里不会见死不救。当然，国家因纾困银行会陷入更为尴尬的财政境地，这又另当别论。

万一国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呢？富有远见的国际货币基金总裁拉嘉德已经提议允许欧洲金融稳定工具(EFSF）直接解救银行，不需绕道国家。坚持原则的德国人第一个反应自然是“反对”，因为按照EFSF的条约规定，接受帮助的只能是国家。不过在欧债危机由爆发到演进的历史也是德国妥协让步、抛弃原则的历史，从“无经援条款”（no bail; out;）到欧洲央行的独立，一个接一个的神圣原则先后被送上祭坛。相比之下，金融稳定工具是帮衬国家还是银行，不是值得大动干戈的问题。

除银行这块心病之外，西班牙的整体状况并没有那么糟糕。首先，尽管马德里这两年预算失控，但总体财政相对稳定。总债务占GDP比在危急爆发前的2007年只有36%，是欧元区最为健康的国家之一。去年这一比率升至70%，但仍明显低于德国和法国，与希腊、意大利更不可同日而语。

西班牙具备坚实的工业基础，其经济竞争力远高于希腊和葡萄牙。由于出口连年增长，贸易逆差占GDP的比率由危机爆发前的5.8%降至去年的0.5%。

此外，西班牙政府已开始大刀阔斧的体制改革。去年11月，保守派候选人拉霍伊以绝对多数赢得选举。这说明西班牙人民意识到改革的必要，并赋予执政党足够的行动空间。首相拉霍伊在推行令人痛楚的政策时，不需与其他政党求得妥协。与拉霍伊相比，意大利的蒙蒂依赖于三大政党的支持。他们随时可以让蒙蒂“解甲归田”。

对德国的西班牙通董格尔（出生于西班牙，太太是西班牙人，目前一半时间在马德里经济研究所工作）来说，西班牙不需外界帮助：“他们能够自己解决问题，问题只是他们想不想。”根据他的观察，西班牙人虽公开批评德国总理默克尔充当欧洲警察，但私下他们却说：“幸好默克尔逼迫我们改变现状。”前不久工会号召总罢工，得到的响应十分冷淡，外国游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令工会沮丧的却是金融市场的福音，马德里最近举债顺利，收益率也有所回落。至此，西班牙今年的融资额已完成了多一半，对资本市场的依赖有限。

退一万步说，即使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发生了——西班牙全线崩溃，向EFSF呼救，也不至于引爆整个欧元区。德国贝伦贝格银行的舒尔茨(Christian Schulz;）算了一笔帐：“到2014年底，西班牙需要融资1600亿欧元；这期间的财政赤字大约1000亿欧元；另外可能还要纾困银行。”在舒尔茨看来，这笔开支不会超过1000亿欧元。三个数字加在一起是3600亿欧元。而EFSF和永久基金欧洲稳定机制（ESM）合并之后，可灵活支配的资金为5000亿欧元。消化西班牙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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